传统村落是人类最原始的聚居点,承载了厚重的历史记忆。
日前,四川省人民政府公布首批四川省传统村落名录,遂宁13个村落上榜。名录指出,要按照“一村一档”建立完善的四川传统村落档案,充分挖掘传统文化和乡风民俗,让传统村落成为留住乡亲、护住乡土、记住乡愁的重要载体,不断增强人民群众的幸福感、获得感。
本报特推出“探访传统村落留住乡愁记忆”系列报道,一一探访遂宁首批四川传统村落,沿着历史脉络,探寻文化和乡愁。
六月初,空气中已经浮动着夏日的暑气。从市城区驱车半小时,便来到位于船山区河沙镇的凤凰村。葱郁的绿从山间层层叠叠地染下来,深绿、苍翠、石青、苔绿、金碧……犹如一幅美不胜收的山水画。
走进凤凰村时,细雨如丝。邀两位村中老人,穿过阡陌的小道,直上雷洞山。松软的泥土泛着清香,层层叠叠的柏树如浪潮,簇拥着中心村落,宛如纤长鸟喙中衔着的一粒珍珠。“凤凰村就是因为形似凤凰而得名,其由三面山包围,山形分别与凤凰的头、身、尾相似。”村民王全三站在雷洞山腰,眺望着村中葱茏的稻田,开始向记者讲述起小时候听闻的那些故事。
高超卓绝的古建技艺
沿着枝繁叶茂的林间小路步行十几分钟,一道古朴厚重的石墙便映入眼帘。石墙高约三米,均用大块条石砌成,断面光洁平整,严丝合缝,令人惊叹当年工匠的高超技艺。
“这是村里保存得最完好的一道寨墙了,大约修建于明朝,距今已有300多年。”王全三说,由于过去常有兵患土匪,为防其入村作乱,村民们便在山间东、南、北三个方向修建寨墙,以抵御袭击。走近细看,门侧两旁的石头上有被凿出半尺深的凹坑,原本是用于安放门杠的。
“就像守城,遇到危险时,城楼上的人就直接往下面放箭。”而就在上世纪30年代,共产党员王子度便曾据守石门,环绕寨墙开展对敌游击战,凭
借险要的地势抵御敌军。
相传,山中还有条无人知晓具体位置的暗道,只要往里面撒一把米,第二天便会在寨中的河道里浮起来,雷洞山也因此而得名。而修建寨墙所用到的条石,都是人们从河道、山间挑回来自行打磨制成的,前后的修建时间可能长达数年。如今历经300年风吹雨淋,寨墙上的青石已纷纷冒出苔藓,却仍然顽强矗立着。而石上的刻文,也在岁月镌刻下几经变迁。
慈航普渡、孝悌忠义、家和事兴……风吹雨打下,石壁上日期不一的刻文已剥落几乎不可辨认,某年某月加固的落款也已只依稀能辨认出年份。但建筑里所凝结的对生活的热望,却仍然世代传递并延续着。
“现在我们村子里保存得最好的,当属这些民居。”顺着山路望去,数十座房屋散落在青山绿水之间,院坝整洁,鸡犬相闻。据了解,村中建筑多为晚清时期古建筑及川北民居,始建于清朝乾隆年间,多数依山沿沟而建。
“我们的房子最开始大多是土木结构,之后出现砖混结构。”下山的路上,老人如数家珍地进行介绍。凤凰村的民居起初多为小青瓦房,采用“木石穿斗构架”。所谓穿斗式,就是用穿枋将柱子串联起来形成房架,檩条直接搁置在柱头,再沿檩条方向,用斗枋将柱子串联起来,由此形成屋架。
“这样用料少,而且不用胶水,修好的房子几十年都不会倒。”走进民居内部,屋内大多用落地石柱支撑起来,柱子之间用通长的穿枋连接,每根柱子上用一根檩条,颇具四川特色。而檐角还雕刻着八仙过海、龙凤呈祥等各式花纹,栩栩如生。在普通民居之外,当地的起脊青瓦房、穿斗架土坯房也各具特色,共同形成了独属于凤凰村的传统建筑群。
“对于我们而言,作为一门活历史,建筑中发掘的不但是古代工匠的技艺与智慧,更多是你的根在哪里。中国人找到了根,就像树牢牢地扎进了土里。”村民雷豪笑着说。
丰富多彩的民俗文化
在特色建筑之外,凤凰村也沉淀了许多文化记忆。而令村民们记忆犹新的,莫过于河沙镇上的“大道会”。
“那时讲评书的、耍杂耍的、戏台上唱戏的,流水一样地要开足三天三夜。”而让孩子们最欢喜的事,莫过于琳琅满目的小吃摊位。糖油果子、糍粑、汤圆……其中最受欢迎的,便是炸苞谷馍。小碗装上玉米糊,炸干了用小刀划开一分为二,放到油锅里把皮炸到酥脆,加点花椒面、胡椒粉之类的调料,令人垂涎欲滴。“特别好吃,那时候最快乐的事,就是看完戏买点零食回去。”王全三笑着说。
而大道会上,舞龙舞狮等传统项目也必不可少。但不同于沿海地区的舞龙项目,村中的“龙”被称作“船山桃子龙”。它的龙躯由编成桃子形状的篾条联结而成,轻盈灵巧,“桃子”之间各不相连,因此也被称为“脱节龙”。
相传当年川北一带的“娘娘”会,各家各户均要上庙献桃,以求得“送子娘娘”的保佑,后来将献桃与舞龙两个祈福活动相结合,船山桃子龙便应运而生。按照老规矩,要先放几盘寿桃,点上一点胭脂红,舞龙队随即开始表演。在龙头的引领下,表演者统一动作,往来穿梭,“脱节龙”展现出龙在云海里翻腾、沉浮之势,正如民间俗语所言:“桃子龙,各耍各,穿来穿去脊连着。”
壮怀激烈的革命传奇
在灿烂瑰丽的民情风俗之外,村中也流传着许多名人轶事。诸如,“八步桥墩承佳人”的诗作、割肝救母的女儿碑。但最出名的,莫过于以王子度为首的共产党人革命传奇,历经多年后仍然拨动着人们的心弦。
王子度,1921年生人,原本出生于河沙镇的一个帮会家庭,在成都念书时受到进步思想影响,积极参加抗日救亡运动,后因不满国民党内战方针而归乡,从此开始地下工作。他通过到学校、村庄开展马克思主义思想宣传,积极培养进步知识分子,引导农民群众开展“抗粮、抗丁、抗捐”等各项活动,为遂宁发展党的组织、壮大革命力量作出了突出贡献。
王子度最为传奇的故事,发生在1948年冬天的那场宴会。当时,县委委员袁儒杰被捕叛变,王子度随之暴露,国民党派时任遂宁县警察局长谢重韬对其实行抓捕。
正值11月的深冬,大雪纷飞,气氛凝滞而严肃。由于极得民心,早已通过群众得知谢重韬来意的王子度临危不惧,并未逃走,而是迅速安排遂南中心县委领导人先行撤离,自己则在家中摆下一出丰盛宴席,用以麻痹敌人。
“谢重韬一到,王子度便邀请他落座,席间以袍哥情义等话语诱骗他久留,无暇追查其他领导人去向,为他们撤离赢得了宝贵时间。”随后,王子度又以天色太晚为由,继续挽留他打麻将。
场面看似其乐融融,实际暗流涌动。“当时,警卫队的人想对王子度开枪,就从对面山坡下去伺机下手。但当时王子度身边有位警务人员,为人豪爽、极重情义,是打双枪的神枪手。王子度不走,他就夹着双枪在山坡上巡逻,说一旦火拼,怎么都要带几个人头走。”
所幸,警卫队最终未选择开枪。再加上王子度的刻意软化,频频劝酒谢重韬,终于被他寻得空隙,跳墙离开麻将馆。随后,王子度迅速混入百姓中,从镇上安全撤离。
脱险后,王子度转移到射洪、三台等地,继续领导遂南地区的革命工作,并组建武工队,成为远近闻名的革命武装。他积极发动群众,打击土豪劣绅,收缴乡保武装,阻击国民党溃军,保护公路桥梁,为遂宁解放发挥了积极作用。